(3)
“InsertLine？那是什么？学术网站么？”
午后的篮球场，夏阳坐在篮球上对一旁的黄萌说道。
球场上还有人打着篮球，不过手很丑，老是不中。
“我不知道，”黄萌没有看夏阳，“我自己搜索过这个网站，不过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就连上面的一些论文，我去其他综合平台搜索出来的，都还是一些猜想和假说，可在那个网站上，竟然都开始讨论实验数据了。”
“有那么神奇，他还让你看啊。”
“他小气的很，才不会给我看，我都是躲在门后偷瞄的。”
“那能看到些啥啊。”
“也就能看看标题，但就是标题，我都感觉开拓了我研究论文的好多思路。”
“你论文能借鉴什么，你的不是《云经济学管理模型》么？”
“他昨天看的一个论文，讲得是分形学在数据分析中的应用。一下子又把我思路打开了。”
“分形学？就是那个树叶的纹路与整棵树树枝的形态相似的学说么？也就是分析部分来表征整体，我这样说没错吧，可怎么应用到经济学里面呢，你别开玩笑了。”
篮球又一次高高飞起，砸在篮板上又高高的飞回来，守着篮球的某人计算着距离一退再推，却两脚绊在一起重重摔倒在地，末了还被篮球砸中鼻梁，痛的在地上蜷成虾米。
“李斯文你没事吧！”班上的女生终于找到下手的机会，把实在没办法喊出口的加油口号顿时化作关心爱护围了上去。
“噗。”黄萌笑了“哎哎，你要花痴到什么时候啊。”
“可是夏阳，他打篮球的样子实在太蠢了，走路能把自己绊倒，运球还会运漏，投篮到现在就没进过，连你十分之一的水平都没有……”
晚上回家，黄文涛在加班，李斯文难得的坐在客厅，等黄萌热饭。
本来这个时候，他都要去书房在他的专用电脑桌那上上网的，但腿上的破皮的疼痛让他实在没办法独立完成“起立”这个动作。
或许是不想？
不一会儿，黄萌把饭菜端出来，放到茶几上，刚拿起碗就听到李斯文哼哼唧唧，用下巴指着他面前的空碗。
“好啦好啦，小残废，给你乘饭就是了。”
黄萌看着李斯文一脸不爽的表情，忍着笑意，坐到他旁边。
“用不用喂啊。”
李斯文看了她一眼，然后把头偏向一边，张开嘴。
“啊~”
“哈哈……”
“我今天给他喂饭了！不情愿的样子也好帅！”
黄萌在空间发完这句话，还赖在马桶上不肯起来，喜滋滋的看着屏幕上的回复。
这时，李斯文敲了敲洗手间的门。
“黄萌，你真的很喜欢打篮球的男生么？”李斯文道。
咦，今天什么日子，铁树开花还是九星一线啊，他居然主动找自己搭话了。
“也不是啦，不过我喜欢阳光点的男生。”
“什么是阳光点的男生？”
李斯文问道，随后又小声说道：“一天到晚挠头傻笑的那种么？”
“想什么呢你。”
黄萌笑了笑，正要起身出去，伸手一摸，却发现一个尴尬的问题。
厕纸……居然刚好用完了。
看来只能叫他送进来艾玛这天助我也不对不对……想什么呢。
“额，你能帮我塞两张卫生纸进来么，从门缝。”
“啊？干啥啊”
黄萌脸都红了。
“我在补妆，你满意了吧。”
“这个时候，阳光点的男生该怎么回答呢？”
李斯文还陷入在自己的思维中。
“该回答，我会解决一切问题，把它交到你手上的！”
“哦哦。容我去找找。”
黄萌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
有时候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可是估计他的思考回路里面没有卖萌这个概念吧。
就在这时，洗手间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我把卫生纸拿过来了……”
妈呀忘记锁门了。
黄萌这一瞬间都忘记做出反应，李斯文一手把卫生纸丢过来，一手蒙住自己眼睛背过身去，那家伙似乎非常激动，全身都抖动起来。
“先捂上先捂上，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黄萌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处理着自己的事。
“你进来搞什么！”
“你不是说你在补妆么！”
李斯文的声音颇为委屈。
“我什么时候化过妆啊！”
黄萌正咆哮着，忽然李斯文身体一歪，竟然倒在地上，他张着口，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这突变到把黄萌吓到了，怎么，看了不想负责任啊，装摔倒老太要讹我啊。
“哎，你怎么了。”
李斯文说话有点费力。他感觉心跳一会快一会慢，连带全身的肌肉都迅速失去力气。
“快……把我电脑拿……过来！”
黄萌也顾不得其他，她知道李斯文不是故意吓他开玩笑，便直接冲出门去，把电脑从书房抱过来，李斯文接好电脑，又用连线将脖子上的智脑连接到电脑上。
这次恐怕事态紧急，他也没有在意黄萌是不是看到了，一路快捷操作登上了InsertLine的界面，在一个贴子里找到名为“SuperMind”的驱动程序，下载到本地。几十秒的载入之后，脖子上的智脑终于哔了一声，他胸中憋着的气息这才喘出去。
“你这是……怎么了？”
“我的病，又严重了，”李斯文坐起来道，“我跟你说过吧，我得靠我脖子上的这个智脑放大我的脑神经信号，这样才能让我能正常的行动。本来一开始失控的只是外部肢体，现在，这种失控行为好像扩散到，控制内脏肌肉的迷走神经那里，我前几天把我的情况发给这个医学专家，他帮我做调节程序，还好刚才及时处理好了，不然我可能就因为心跳失速死了呢。”
“有没有那么恐怖，”黄萌道，“原来这个项圈对你那么重要啊？”
“给我收回这句话。”
“哦哦，不过你的装置居然可以对大脑信号进行反向操作？有这种技术么？”
黄萌也不是没见过别人使用脑机接口技术，学校里就要好些老师在用。不过那都是用一个头盔或者头环什么的来采集大脑信息，然后还需要用专用眼镜的视网膜投影技术和骨传声技术，让数据能够被人读取。但像李斯文这样，不带眼睛也不用骨传声耳机，只通过脖子上的项圈就能使用脑机的新技术的她还真没见过。
其实，带头环那种的脑机交互，已经是“过期”的技术了。
这样的技术，最多就是增加了人机交互的效率而已，并没有产生革命性的变化。
真正应发科研界地震的，应该说是脑机接口的第二代技术。
第一代技术只是读取思维技术，而名为“智能化入脑技术（简称智脑）”的第二代技术，就可以写入思维了。只有能够写入思维了，才可以真正做到“思维想到哪里，资料跟随到哪里”的境界。
但是要做到对思维的写入，还需要通过手术来实现。中国的法律规定，只有年满十八岁的公民才能去指定的医院做这个手术。而且在使用第二代脑机接口技术的时候，还必须去当地公安局取得入网许可。
这个入网许可实际上是个监控的软件，虽然公安部门一再强调是为了公民信息安全，但还是有不少反对的声浪，认为这又是政府变相的侵犯隐私。
对此，公安部门的回答是，虽然第二代脑机接口技术从技术层面已经完全成熟，但据监测统计，仍然有极个别的人会因为不明原因导致失忆，虽然学术界表示这种失忆的概率比年平均意外死亡概率还低，但公安部门还是以了能存在安全隐患为由强制给每个入网的大脑安装监测软件了。
这一起事件在去年闹得沸沸扬扬，也间接放大了第二代脑机接口“智脑”会导致失忆的这一情况的严重性。毕竟在定位来看，“智脑”顶多算是更先进的电脑而已，许多人连自己开车的时候出交通事故都能接受，却不能接受自己用电脑上网会突然变成白痴。再加上，现在没发现问题，不代表将来也不会发现问题，万一有人研究出针对大脑的黑客技术呢？
手术毕竟是个不可逆的过程，第一代智脑慢是慢了点，但不想神经连接的时候摘下头上的装备就好了。虽说第二代智脑也可以通过控制电源来达到安全关闭，可一想到要在自己身上动刀子埋入什么电子设备，还是让人有些害怕。
所以，第二代智脑技术经管比第一代技术有着革命性质的优势，但在推广上远没有第一种技术好，除了军队、政府、科研和一些大型财团在大规模应用，个人使用的情况实在很少。
所以黄萌对李斯文的智脑可以对神经进行反向写入的第二代智脑技术，才会那么吃惊。
但她要是知道李斯文父亲的研究项目，会更加吃惊。
“现在脑机接口应用的技术已经成熟，只要接入互联网，海量的资料就可以共享，我父亲的研究，就是要让脑机接口泛用化。让智脑能够联通身体的运动神经，从而能够通过特定程序，控制每一块肌肉按照恒定功率做功，那个时候，使用者可以在身体允许范围内做出他想做的任何动作，而且他动作会比任何机器都精准。”
再精密的加工设备，都是人制造的；制造业最精密的加工设备，从来都是手工本身。
不过黄萌此刻却想的是，恒定功率做功……这个词用在人身上怎么那么奇怪啊。
黄萌这样想着，却见李斯文起身说得去休息会。
刚更新完驱动，全身的肌肉还有重新适应。
黄萌哦了一句，李斯文就自顾自走了。
回过神来，却发现，李斯文的电脑还放在地上。
那电脑上还留有InsertLine的访问界面，黄萌试着点了点，居然还能打开网页。
正好，让我找找那篇分形学的……
黄萌见书房没有动静，就转身把洗手间门关上，坐在地板上，滑动触控板拉到网页开头，一般这个位置都有搜功能的。
不过黄萌只瞟了一眼，眼睛就再也离不开了：……
《基于细胞端粒数清零技术的人体断肢再生研究》《量子多世界理论与思维具象化技术的初步实践》……
《智慧生物克隆暨记忆移植试验》《许愿结晶与因果律变化的扩散性试验》……
《量子神经网络条件下的人工智能高级技术》《内含子基因短暂释放技术的研究》……
黄萌呼吸都急促起来，她当然明白，这个社区的人可不是贴吧里的标题党，这都是货真价实的科研论文啊！
正当她要点开的时候，电脑屏幕却突然黑掉了“offline”
一只白皙纤细的手伸下来合上电脑。
黄萌抬起头，看到李斯文正扶着门框看着自己。
“我……我帮你关机来了。”
“那个网站，你看到了就看到了，”李斯文说，“只是我拜托你，千万不要说出去。”
“那么说，那些研究……都是真的咯？”
虽然李斯文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我虽然不了解那些研究领域，但我能感觉到，里面的研究随便拿出一篇，都可以推动一大片相关领域的研究……那简直就是来自未来的东西！”
“不是未来，只不过技术还不太成熟，不能公布罢了。”
“不成熟？不成熟就拿出来大家一起研究啊，这不是新科研时代的研究精神么？”
李斯文叹了一口气。
“黄萌，你只看到科学技术进步的一面啊……我父亲说过一些话，我希望你也能听一下，来书房吧。”
说完，李斯文牵着黄萌的手，来到书房。黄萌也不知为什么，他牵着自己的时候，竟然会升起一种信任的感觉。
李斯文从他那一大堆仪器中找到一个眼镜一样的东西递给黄萌。
“你把这个东西戴上吧。”
黄萌戴上那眼镜，李斯文仔细的调试着，这眼镜的镜片特别大，黄萌的视野中几乎看不到边界镜框。李斯文又把眼镜腿调整角度，让其末端与黄萌的头完全接触。
黄萌觉得有点痒，正要去挠，李斯文却啪的一声把房间的灯关掉了。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现在还关了灯。
“接下来，我会用连线，把我的的视野共享给你。”
说完，黄萌看到黑暗的房间里，升起一束光。
接着这光点迅速扩大，无数流动的线条勾勒出房间的样貌：天花板的花纹，堆放着的每一根细小的连线，就像用点和线勾勒的素描草图，线条上明亮与黑暗的部分闪动着，就像在夜幕下的微风中看湖面里的倒影一样。
视野的四角，则是一些不断变化的数据，气温、湿度、压强和另外一些数据。
“李斯文，这就是你眼中的世界么，好漂亮啊。”
在共享视野的条件下，黄萌自然看不到李斯文，但她的声音传来，李斯文向她看去。
黄萌就在李斯文的视野中看到了自己。
她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自己，他的视线似乎穿透了衣服，**的轮廓随着呼吸起伏，更漂亮的是自己的眼睛，竟然散发着蓝宝石一样的光泽。
“好漂亮！”
“额，你不用太激动，这只是程序的载入界面……虽然效果是我自定义的。”
接着黑幕散去，四周明亮起来。
一眼望不到头的明亮的走廊上，挂着大幅的照片，灯光柔和，还有若有若无的音乐，这里竟然是一间博物馆。
黄萌没有动，但眼前的景象却在倒退，就像她在博物馆里漫步一样。
视线停留在一幅一幅照片上，李斯文的声音传来。
“也许对实验室里的科研工作者来说，他们是纯粹的，他们自觉是从太阳那盗取火种普罗米修斯，普照了人间的黑暗，让人类战胜疾病，克服灾害，成为地球的主宰。”
“从燧石取火开始，人类掌握火之后，冷兵器战争，多少城池付之一炬。”
随着他的讲述，视线也不断移动到新的照片处。
“长生不老研制的丹药，让多少帝王丧命，开采矿石的TNT，变为一颗一颗呼啸而出的炮弹，质能方程从实验室里走出去，就变成了眨眼间夺走数百万姓名的核武器。科学无罪，但研究科学的人，却有着深深的罪孽。甚至可以这样说，人类在科学道路上越走越远，自身灭亡的危险性也越来越高，到未来，或许只是按错了一个按钮，泄露了一株病毒，就有许多无辜的人要为此付出代价。这些问题，自以为无罪的科研工作者，还能够置身事外么？”
讲到这里，李斯文断开了连接。黄萌眼前一闪，又回到自己房间。
短暂的沉默后，黄萌说：“你想得也许太偏激了……”
“总之，那个网站里聚集的科学家，都抱有这样的信念，他们定义所有在现阶段可能导致人类灭亡的科学技术为‘黑科学’，虽然继续研究，但是严格控制文章外流，愿意为此放弃让自己的名字在科学史名垂千古的机会，甚至，有些已经付出生命的代价。”
“科学至上的时代，学术的领先就代表了绝对的国立，一个掌握先进技术的科学家，甚至能够凭借一己之力让一个国家立于不败之地。”
黄萌已经被李斯文所说的话吓到了，她看到李斯文此刻说话的语气，就像虔诚的祷告者。
她也明白了，这些文章如果外泄，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上世纪著名火箭学家钱学森教授遭美国软禁的事情，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更不用说，冷战时期，美苏两方军备竞赛对于科学家们的绑架和刺杀了。
科学遇上政治，有时候就是这么蛮不讲理。
李斯文浏览着电脑页面。
“还好我发现的早，只有首页的浏览记录，除了你，开还跟谁说过这个网站的事么？”
“没有没有，就我见过。”
虽然黄萌跟夏阳提到过这个网站，但是她觉得夏阳应该不会信，再者说，那个网站上的那些超时代的内容，应该只有亲眼见过，才会相信吧。
这个时候说出去，反而会让李斯文紧张起来，万一他这个拗性子非得去跟夏阳解释，没准呢会起到反效果。反正夏阳再问就说是自己胡乱猜想的，应该很快他就忘了吧。
“你确定么？网站**那个每一个ID在什么时间浏览了什么内容，都会记录，一旦倒查出来，后果很严重的。”
“后果？有多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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